白露

没有感情的吃粮马克号

低眉信手:

如何形容这种感受?

像是胃里装着半袋水,因为只有半袋不多不少,一拧起胃的表皮就皱缩起来,好似一个瘪了的皮球。那人的手指掐着十二指肠的位置,往上抖了抖,然而也只抖到一半,于是那水腾跃而起的姿态就在半空中愕然落下了,如何悻悻也无用。然后那人往你的胸口填入稻草,稻草似要压破胃可就是压不破,恍若一个气球在水面起起浮浮,你一转身它就又出现了,终于,这只肥胖的蠕虫来到喉咙了,酸而刺,饿了?不是的。这样的痛苦,同类只在彼得汉德克那里见过,很兴奋,可是我也明白,兴奋的感觉,实在与恐惧无异。


时时想起那个女人,手在洗洁精里呆了太久,裂出一条条粗糙的纹路,就像冬天里嘴巴上的死皮,把防晒霜当作美白霜来用,头发染黄烫卷,最后再也梳不到底。她像是一场抽泣,一场怎么也流不出来的放肆哭泣。她是我唯一的安稳,睡在铁边的凳子上,椅背上系着红绳,辟邪,邪的是什么?眉目安然的女人上唇太薄,说是短命相。她是发旧的搓衣板,是用了一半的粉笔头,是逃往哈尔滨围着大头巾的母亲,是色彩艳丽的老照片,是带走我性命的人,宣告我童年的结束。是告诉我死亡的人,虽然,我现在仍不是那么清楚。我早已熟悉她的吻,她的哭泣,她的珍重。


我上辈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?为什么有人对我这么不放心,才让她来我身边?我曾对父亲说,倘若我的性格中有那么一点点温柔的话,那都是因为她。我后悔了,关闭了电源的电视机里映出我们俩的身影,你给我吹头发,室内的盆栽在死去,盆里养的乌龟不愿意吃东西,水龙头关不上了,我像是想摇醒它一般死命地摇晃着,然后水依旧滴滴地流。


有人死了,你就信他死了,因为你不在乎他,可是有人死了,不过再过多少年,十年,二十年,一辈子,你都会觉得他还活着,他在远处,你一走进去,就又是少年的模样。然后,大伯的香烟又开始燃起,姐姐还没有生孩子,妈妈开着好玩的笑话,你还没有无视那面很大的蓝色的壁镜。蒙灰的墙角仍然有盖着红布的观音的一席之处,因为你还没有用什么东西砸在它头上说它是假的,说去他妈的!说它不能保佑任何东西。



别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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